——千早爱音,感觉自己正在做梦。
“怎么了,小爱音~?”
“啊、诶,嗯,没、没什么,只是在想别的事情而已。”
——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现在会躺在长崎素世的膝枕上呢。
“诶~明明正跟我在一起,小爱音却在想着别人呢~?”
“不、不是啦……”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今天的Soyorin会温柔得有些可怕……!?
千早爱音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转瞬之间,她就理解了“自己现在不应该反抗长崎素世”这件事。虽然被那份看似温柔的笑容吓得有些心里发毛,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那、那个,我真的没事啦……”
“不行哦,刚刚小爱音不是说有点头晕么?还是说只是膝枕的话不太够呢,需要我去给小爱音拿药或者冰枕么?唱点儿歌、摇篮曲也可以哦~?”
“啊,这。”
此时此刻,爱音只觉得眼前的素世又熟悉又陌生,比十个椎名立希一起压力她更恐怖、更可怕——她知道,每当她的Soyorin再次挂上这种笑容,一般意味着自己真的惹她生气了。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
千早爱音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但她此时此刻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长崎素世进入这种状态——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那个,Soyorin……?”
“嗯~?怎么了么,小爱音~?”
聪明的千早爱音被对方柔情似水的声音吓得咽了咽口水、冷汗更是狂飙——但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知道她的Soyorin是个别扭的女孩子,如果不把话说清楚的话,长崎素世那未知的心结只会越缠越深。
考虑再三,爱音决定用她的常用手段:先试着把Soyorin激怒再说、不要让对方的负面情绪积压过度。
“嗯……那,Soyorin可以给我唱一首歌么?”
“呵呵~明明在KTV的时候都听过那么多次了呢~”
“哎,躺在Soyorin大腿上听歌还是第一次嘛。”
“那小爱音想听什么呢~?”
——来了。
聪明的千早爱音鼓起勇气,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随意一些:
“——那,《春日影》怎么样~?”
灰色的双瞳集中精神、观察着名为长崎素世的少女每一个表情上的变化:爱音在心里想着,一旦Soyorin显露出不满的情绪,她就会立刻道歉、再顺势引出新的话题……
“可以哦。”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是开玩——诶?”
聪明的千早爱音露出了不那么聪明的表情、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嗯,友人?
“So、Soyorin?”
“唔,虽然清唱的话有点困难,但我可以试试看。”
“诶、诶诶……”
——长崎素世自愿演唱《春日影》,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一边听着素世温柔的清唱、一边享受着她的膝枕和那熟练的太阳穴按摩,千早爱音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的聪明。
而那潜藏在柔情之下的【真相】,其起源还要从约莫一周前开始说起。
………………………………
——长崎素世,最近被梦魇缠身。
要用“梦魇”来定义倒也不算特别准确,毕竟梦这种东西也分好坏,她做的梦也并非全然是噩梦……本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但自从跟若叶睦和好、又因为某种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跟她稍微拉开距离之后,长崎素世每晚的梦境主角也正式换了一个人。
——【千早爱音】。
对于素世来说,这位粉发少女是非常复杂的存在。
在入梦之前,她偶尔也会反省自己平时对爱音的态度是不是太差了点。但无论自己对爱音多么的“盐对应”、对方也还是会热情似火地贴上来,这种被关心着的感觉又让她有些上瘾。
——于是,她的报应来了。
第一个梦,是关于“燃烧成灰烬的千早爱音”的梦。
梦中的长崎素世还是那个长崎素世,千早爱音也还是那个千早爱音——但是,因为一些小小的抉择差异,事情的走向变得跟现在不太一样。
在梦中,爱音用了某种手段“挽回”了丰川祥子、让【Crychic】复活了——没错,长崎素世机关算尽都做不到、甚至越弄越糟的事情,梦中的千早爱音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方式做到了。
——代价是,千早爱音自身的【燃烧殆尽】。
没有因为被长崎素世利用而生气、不满,反倒是背负着“我果然是不被需要的吧”这种沉重的负面情绪、继续前进——发了疯似地练习吉他、如同无感情的机械一般试着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却又在证明自己之后丧失了品尝那份喜悦与满足的情感……梦中的千早爱音,在长崎素世不知道的地方化作了灰烬。
在那之后,素世和其他人所有的愧疚与补偿、都变得无意义了。
“哈啊……哈啊……”
梦醒的长崎素世一身冷汗,她忘不了梦中压抑的氛围、忘不了粉发少女在舞台上的嘶吼与咆哮——梦中的一切都过于真实,真实到让她忍不住怀疑所谓的“平行世界”是否真实存在。
然后,她想起来了。
想起了梦以外的自己,不也在放任着爱音燃烧自己、然后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那份温暖么?
“Soyorin,怎么了么?总觉得你今天心不在焉的诶。”
“……没、没什么哦。”
——于是,在第一个关于爱音的梦境结束之后的翌日,长崎素世试图拉近与千早爱音的关系。
说是拉近关系,其实也就是“迅速答应爱音的邀请、一起出去玩”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已。她在这一天的表现并不是很好,受到噩梦的影响,素世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但爱音并未在意。
回到家后,长崎素世看着手上坑坑洼洼的指甲,轻叹了口气:她知道这种“愧疚的补偿”行为极其可笑,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今晚睡个安稳觉。
……但她还是错了。
………………………………
第二个梦的主角,依旧是千早爱音。
梦中的【Crychic】没有正式复活,但在高松灯发自内心的[[rb:呐喊 > 歌唱]]之下,众人奇迹般地重聚一堂、一切的问题也都迎刃而解——新生的乐队叫作【Mygo】,取了“迷子”的谐音、成为了迷途之子的归宿。
主唱依旧是高松灯,贝斯手依旧是她长崎素世,鼓手是椎名立希……然后。
“啊,小祥、小睦,你们来了呢。”
……然后,是键盘手【丰川祥子】、和吉他手【若叶睦】。
素世度过了极其美好的高中三年、在乐队这个“家”里享受着那份曾经求而不得的温暖与幸福——直到,进入大学的她、遇到了那一抹樱花般的粉色。
“那么,请欣赏——《碧天伴走》。”
梦中的长崎素世,最终还是遇见了千早爱音。
她们是陌生人、却又在命运的安排下渐行渐近。在二人相遇的一刻,素世就已经“醒了”——只是,梦中的长崎素世却并没有醒来。
她变成了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旁观者”,抱着不解与困惑、在无法对梦境造成任何干涉的情况下见识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千早爱音,是【时间旅行者】。
同样是名为“不被需要着”的诅咒缠绕在千早爱音身上,科幻却又无比合理的展开、将故事推向了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无数次的轮回,让名为千早爱音的少女变得像是另一个人,跟上一个梦境一样,她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了素世曾经无比希望解决的问题,构筑了一个对素世来说极其美好的【未来】。
……但理所当然地,那个未来,并没有“千早爱音”这个名字的位置。
这一次的梦跟上次一样,素世无法操纵梦中的自己、只能等待着真相的揭露。最后,梦中的长崎素世终于得知了真相、下定了决心,背负起了与爱音同样的、名为“时间”的诅咒——
滴滴滴、滴滴滴。
“爱音……!”
——但在她踏上救赎之路前,闹钟终究还是吵醒了长崎素世。
这个故事没有迎来结局。
“哈啊、哈啊……又是梦……”
床上,坐起身来的亚麻色长发少女冷汗直流,胸口就像是吃了一击重锤一样痛苦。
……为什么啊。
她恍恍惚惚地下了床、穿上拖鞋,经过无人的客厅,来到洗手间。
“……。”
镜中的她无比憔悴,即便用清水洗了一把脸、也还是显得很没精神——这样可不行。
没有过多的犹豫,她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点开了千早爱音的私聊窗口。
【小爱音,今天放学有空么?】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爱音出去玩——另外,她下定决心,今天要给爱音买个新手表。
………………………………
第三个梦的主角,仍然是千早爱音。
这一次的梦境似乎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但事情的发展却又跟素世的记忆有着微妙的不同:梦中,她和爱音在RiNG门前的初遇并没有椎名立希的参与,但想要组建乐队的爱音还是被她利用上了。
还未能成为【Mygo!!!!!】的无名乐队开始活动,明明是梦,但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素世并不讨厌梦中点点滴滴的日常——这一次的爱音似乎要更乖巧一些,还有喜欢拍照的习惯,用的并不是手机、而是更专业一些的DV机。
然后,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为什么要演奏春日影!?”
——接下来的展开,素世记忆犹新、永生难忘。
“求你了,要我怎么做你们才愿意回来,只要是我们能做的……我什么都愿意做!”
——。
“你这个人,真是满脑子只想着自己呢。”
——。
真是难看。
梦中的她还是老样子,素世忍不住开始思考:如果自己真的能跟上一场梦那样穿越时间的话,会不会现在跪着的长崎素世就有两个了。
然后,世界线变动了。
“……素世同学,请等一下!”
那是“Soyorin”这个昵称还没有出现的时间点,而千早爱音在这个不正确的时间点、出现在了不正确的地方——新的可能性(if),出现了。
——长崎素世忘不了这个不可能的可能性。
丰川祥子毫不留情的诀别与若叶睦的沉默离去,在那一天成为了刺向愚者的刀刃。心防崩溃的长崎素世,本应独自一人品味那份孤独与绝望、然后选择放弃一切地堕向深渊……直到被千早爱音追到家里、直到被高松灯拉上舞台、直到被千早爱音轻抚发丝、直到跟乐队的大家(要乐奈除外)一起哭着演奏《诗超绊》——这才是现实的【曾经】。
但梦中的千早爱音,在飞鸟山公园看到了那时的一切、甚至比原来的世界线更早地朝着素世伸出了手——夜色、樱雨、粉发的少女,长崎素世在梦中理解了“如梦似幻”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那要不,我们还是继续一起玩乐队吧,Soyorin~?”
“诶、诶?”
——甚至、连去品尝那份失去了“[[rb:家 > Crychic]]”所产生的绝望的时间都没有,千早爱音,成为了长崎素世新的归宿。
…………………………
这场梦比以往任何一场梦都要漫长,原因大概是因为第二天是不用上学的周末。
她们就像是现实那样继续玩乐队,区别在于,这一场梦里的爱音和素世关系好得不得了……虽然素世这边别扭的地方还有不少,但二者的距离感却相当的近。
一点一点的日常累积起来,素世险些以为自己会率先在梦里比任何人都完成“玩一辈子乐队”的成就——这种气氛的乐队,是真的可以持续一辈子的。
但是,梦魇并不会放过长崎素世。
平和的日常终究迎来了异变,异变的原因有二:
——其之一,【长崎素世,爱上了千早爱音】。
累积的日常终究化作了温热的花蜜、融化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坚冰。渴望爱的少女很快就被名为“千早爱音”夺走了所有的视线,原本空虚的糖罐也在三年的时光中被填得满满当当……直到、溢出的情感化作了多余的情感。
——然后,千早爱音拒绝了这份感情。
【对不起爱音,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
【爱音,我应该多为你考虑的】
【我不应该那么着急的】
【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出来见见我吗】
……
【我会一直等你的】
…
——长崎素世对自己这个人有了新的理解,没想到,就连梦中的她也多少有些路径依赖。
明明这种死缠烂打压根就没成功过,结果还是养成坏习惯了啊……
——【求你了,不要丢下我】——
比绝望更令人绝望的,是绝望过后的希望再次覆灭、所带来的二次绝望。
但是,千早爱音终究是那个千早爱音——是那个哪怕燃尽了、也会优先想到别人的笨蛋。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见面,明明是为了离别,但最终却还是晕倒在了素世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异变的原因其之二,这场梦境中的千早爱音,【余命十年】。
天生的不治之症与长期住院的经历让爱音的性格变得比现实中柔和不少、却也豁达不少。这也是为什么,这次的梦里【Mygo!!!!!】的组成要更加的温和、各人的相处也要更加融洽——然而,只有十年寿命的她注定无法陪伴其他人的“一辈子”,自然也无法接受素世的心意。
但是,这一次的长崎素世,不再是一无所知的旁观者。
如果说之前的梦境是千早爱音燃烧自己所创造的可能性,那么这一次,就是产生了“多余情感”的长崎素世,做到了原本的她没能做到的事情。
得知了真相的她,开始了奔跑、就像是梦以外的爱音那样——爱音的家、公园、商业街……最后,是天桥。
“爱音——!”
“……!”
追与被追的关系发生了置换,但结果却并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这一次,是长崎素世握住了爱音的手。
………………………………
长崎素世和千早爱音开始谈恋爱了——当然,是在梦里。
而已经清醒过来的素世并没有产生任何抗拒的心理,她是看戏的观众、也是入戏的演者。
十年的光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但在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却深深地刻印在了素世的脑海里。
第一次恋人意义上的牵手、第一次与恋人的接吻……以及,理所当然的,在梦中已然成年的她们,做了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
太美好了。
但是,再美好,这也只是一场梦——而且,是一场结局注定不会圆满的梦。
奇迹没有发生,现代医学没能解决千早爱音的不治之症。粉发少女如落樱般短暂而幸福的一生终究走到了尽头,而长崎素世则是陪着她走到最后的那个人。
故事结束了,她的梦也该醒了。
“……呼。”
这一次的醒来,长崎素世并没有感觉到痛苦。
尽管她的眼角还有泪痕,但嘴角却始终保持着一种平和的微笑。少女看向自己的桌面,上面并没有“千早爱音在短暂的人生里创作出来的小说”——在梦里,那是那道粉色的身影为她留下的宝物;但在现实,她所珍视之人还活得好好呢。
“……。”
……珍视之人?
长崎素世突然陷入了迷茫。
这些梦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真的觉得自己是穿越到了某个平行世界、在那里跟余命十年的爱音度过了短暂而美好的时光,然后再回到这里。
……既然如此,那些梦里的记忆,能算是她的亲身体验么?
如果算的话,那么,梦里的她所得到的快乐与幸福……还有,由此而生的、对千早爱音的恋慕——
“……怎么办呢。”
——她有点不敢想下去,但又不愿意就这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梦,到底是什么呢。
是警告、还是忠言——警告自己不要继续冷落爱音、忠告自己正视内心的情感……?
“……唉。”
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拿起了手机、习惯性地点开跟爱音的私聊窗口:昨天一起出门玩时留下的聊天记录还在,虽然不是梦里那种有些腻歪的恋人对话,但说实话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总之,先做点什么吧。”
思索再三,长崎素世的惊世智慧少有地在正经的地方发挥了正经的作用:
——她决定,先约爱音去医院做个身体检查再说。
………………………………
——千早爱音,感觉要么是自己正在做梦,要么是长崎素世做梦还没醒。
这周发生的事情还是太诡异了。聪明的小脑袋瓜开始运转,趁着素世去厨房准备晚饭的功夫开始了思考:
“嗯……”
她摸了摸下巴,摆出了“O_o”的表情、化身大侦探爱尔摩斯。
首先,异变发生的时间点可以确定为上周的周四。
那一天,她只是习惯性地往群组里发了一条“放学后有人要陪我逛商场么~”的消息——她知道,乐队群组里不会有人回复她。
按照惯例,第一个已读绝对是、也只能是椎名立希:她们的鼓手对乐队的事情非常上心,发在群组里的消息她基本都会第一时间确认,除非正好在课堂上补觉。
理所当然地,Rikki没有回复,估计还会暗骂一句“这笨蛋又在干什么”——如果爱音选择指名道姓地邀请立希的话,这句暗骂也会直接被发送到群组里。
至于剩余的成员……高松灯是个课堂上要么认真听讲、要么在奋笔疾书写歌词的好孩子(?),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看手机。
——而且,Tomorin也不太喜欢这种活动的样子呢。
如果是要去水族馆或者天象馆,爱音觉得她的前座应该会答应邀请,但像是“想要去商场看看喵梦亲昨天推荐的化妆品”这种活动的话,估计只会让对方为难。而且,一般来说如果想要邀请高松灯出去玩的话,爱音不会在群组里说、而是会直接在课间问问她的意见。
至于要乐奈……是只猫猫。
综合来看,虽然爱音把消息发送到了群组里,但她真正在邀请的却是特定的某人——而一般来说,这位“某人”会在不点开群组的前提下,先通过消息提醒看看怎么个事、再考虑要不要点进去“已读”一下……至于爱音为什么那么了解这位“某人”,别问,问就是同盟关系。
“——诶?”
但是,今天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
“已读”的标记很快就来到了“2”,然后——
【Soyorin:我去】
——这、这不对吧?
爱音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看到的并不是幻觉:平时那个总是会装作看不见、哪怕自己想去也不会轻易答应、非要等到爱音私聊找她才会“勉为其难”地答应邀请的Soyorin,居然在群组里直接回复她了!
当时的爱音只觉得大概是那天的素世心情特别好的缘故,但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异变开始的信号。
“唔……”
大侦探爱尔摩斯又开始了复盘:那一天的放学后逛街,Soyorin表现得非常乖巧,基本上无论爱音想去哪儿都会答应,也尽可能积极地回应爱音抛出的话题……不过敏锐的爱音还是注意到她的这位同行者有些心不在焉,想要关心她吧、却又被含糊其辞地蒙混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情况变得更加奇怪:长崎素世第一次破天荒地主动邀请她出门逛街,不光是请她在高级餐厅享用了非常棒的晚餐、甚至还送了一块相当昂贵的手表当做礼物。
“等……Soyorin,这个我不能收啦!”
爱音当然不愿意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但素世的态度非常坚决:
“就当作是赔罪的礼物吧。”
“Soyorin又没做错什么……”
“不收下的话,我心里会不踏实、晚上会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会影响身体健康、身体不健康了就会组不了一辈子乐队……”
“好好好我先收下!我先收下!”
爱音搞不清楚为什么素世突然开始对自己这么好,但她肯定也不讨厌这种感觉。思索片刻,她决定暂且收下,以后总会有机会还人情的。
“总觉得像是在跟Soyorin约会一样呢,居然还有礼物什么的~”
临别之前,她还故意嘴贫地调侃了一句,想着长崎素世大概会被气到、没准会摆出一如既往的冷脸说一句“那你把手表还给我”之类的——但是。
“……是么,小爱音是这么觉得的么?”
“哎?”
——那时候的爱音,并没有理解对方脸上的红晕意味着什么。但现在细细想来,夏洛克·爱尔摩斯小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而且,为什么还要带我去做身体检查呢……”
上个周六,同时也是“异变”发生的第三天,长崎素世说是她的母亲因为工作原因获得了一个免费的全身检查资格,由于她和长崎女士半年前就已经做过一次,这个机会不用白不用,干脆就让爱音来体验体验。
爱音其实不是那种喜欢占人便宜的性格,但那一天的素世表情有点严肃,跟前两天那种温柔的感觉完全不同,甚至隐约有种“你如果不答应的话我就跪下来求你”的气势,爱音只好就范。不过,在检查报告出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后,素世很快就变回了前两天的温柔模式……不,甚至是比前两天还要温柔的状态,就差把爱音捧在手心里了。
——问题是,爱音有点难以抗拒这样的素世。
不知为何,从那天开始,自己的一切就像是被素世彻底看穿、掌握了一样。无论是经常挂在嘴边的喜好、还是暗藏在心底的兴趣,素世都了如指掌;喜欢的话题、素世总能搭腔,喜欢的歌曲,素世也能在KTV跟她二人合唱;想要出去玩的时候素世绝对会有空,想要加练吉他的时候素世也会主动邀请她到家里一起合练……短短几天下来,爱音突然感觉自己跟她的Soyorin之间、似乎失去了原本的距离感。
明明以前那么别扭,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呢——大侦探爱尔摩斯,陷入迷茫。
这一周的后半段,爱音几乎每天都会被素世变着法子邀请到家里做客。素世会为她准备晚餐,而且非常合她的胃口;以前总会嫌弃地不想拍照的素世,甚至还开始主动想要跟爱音留下合影,让爱音可以在SNS平台上借着45层楼的大平层狠狠地爱慕虚荣一把……说实话,这已经让她有些受宠若惊了。
“……但是,好像真的有点爽。”
千早爱音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孩子,而且非常好哄,这几天下来,素世把她哄得像是在天上飞,爽得不行。
然而,千早爱音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觉得她的Soyorin这么做一定还暗藏着某种原因。
尽管并非月之森点子王,但这位羽丘小点子王的惊世智慧还是让她开始了正式的推理:
——突然转变的态度;
——言语近乎恳求、行为尽是讨好;
——突然开始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多次邀请自己到家中做客;
——甚至还为了自己唱《春日影》。
长崎素世,自愿演唱《春日影》——而且还是为了千早爱音!
这件事说出去感觉能吓死十个椎名立希、让要乐奈大呼二十次“有趣的女孩子”、让高松灯成为人类。
“但是……唔……”
蛛丝马迹串联成网络,而四通八达的网络又都在指向名为真相的中心——抛开所有的不可能,留下的可能性哪怕再怎么不可能也将会是事实——没错!如果爱音没猜错的话,长崎素世是想要……!
“……想要把我迷晕了拿去卖掉?”
千早爱音是个留意时事新闻的女孩子,按照目前的推理,她感觉自己很有可能会在喝掉下一杯红茶之后昏睡过去、醒来就躺在手术床上,体内的脏器少了那么五六件,然后长崎素世就站在旁边数钱……
“不不不,再怎么说这也是不可能的啦。”
先不说Soyorin压根不缺钱、也不可能讨厌爱音到这种地步——千早爱音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她不会把别人往坏的方向去想。
但近日的长崎素世也确实有着很大的违和感,让爱音有些担心:如果Soyorin又跟以前那样隐藏自我、戴上面具示人的话,不会很难受么……?
想到这里,爱音还是决定想想办法。
“Soyorin~”
她看了眼窗外,天公作美,居然正好在这个时间点下起了雨——好机会。
“怎么了,小爱音?”
穿着围裙的素世在开放式厨房那边忙活着,听到爱音的呼喊、面带微笑地回头看了一眼,又马上将注意力集中到料理身上。
“外面下雨了诶。”
“嗯?是呢……好像雨势还蛮大的呢。”
“那——”
千早爱音,一如既往地用大咧咧的语气问道:
“我今晚能在Soyorin家里过夜么~?”
——咚。
切菜的声音停止了。
背对着爱音的少女,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说道:
“可以哦~”
……居然真的可以么。
爱音总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太麻烦Soyorin了,出门玩的时候是Soyorin花钱花得比较多,来家里做客又是让Soyorin来做晚饭,现在自己甚至还要在这里过夜……但想到不能让这个别扭的少女继续将什么负面情绪藏在心里、直到爆发的那一天到来,爱音又觉得今晚必须想办法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不了下次反过来邀请Soyorin来家里做客——千早爱音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她是这么想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正在切菜的长崎素世、或许已经不再是她可以轻松拿捏的那个长崎素世了。
…………………………
——长崎素世,最近被梦魇缠身。
要用“梦魇”来定义倒也不算特别准确,毕竟梦这种东西也分好坏,她做的梦也并非全然是噩梦——不如说,最近这几天的梦都开心得不行。
她的脑子并不笨,在一场主题为“长崎素世能看到弹幕”的梦中,她就看到了一些【观众】给予她的评价,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传说中的月之森点子王,素世觉得这是在夸奖她拥有惊世智慧。
于是,拥有惊世智慧的她摸清楚了梦境的部分规则:梦境的内容、或者说是主角,跟她在白天的时候接触最多的对象有关。上周之前她经常梦到小睦就是因为那几天正好没有乐队排练、她能见到的熟人就只有学校里的若叶睦。
如果心情不好的话,梦境的内容也会偏向悲剧;如果与接触对象的关系不够好的话,梦境就会通过展露一些“可能性”的方式、让素世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这很好,换句话说,只要她继续亲近爱音,就不会再梦到千早爱音的花式死法了——事实上,在【千早爱音余命十年】的梦境之后,她还先后梦到了“如果千早爱音在故事开始前就死翘翘然后变成幽灵陪伴在若叶睦身边”、“如果千早爱音被高松灯为了提前完成一辈子的诺言而直接杀掉”这种世界线,直到这两天才梦到了比较正常的“灵魂交换但是爱音与素世”……顺带一提,虽然梦里的爱音多少有些下头,但此时此刻的素世已经进入了一种“无论爱音做什么都很可爱”的滤镜模式了。
另外,不知为何,梦境里她和爱音发生肉体关系的频率也在变高——素世觉得自己是染上爱音了,如果说第一阶段是“满脑子都是千早爱音的颜色”,那么现在的她就处于第二阶段之“满脑子都想着跟千早爱音色色”。
这话不是她自己说的,是在一场“如果千早爱音被长崎素世监禁play”的梦里、找上门来的丰川祥子对她说的。
素世觉得梦里祥子说的没错,这是不对的。她的理性也在抗议,要求她将梦境与现实分开看待,但效果不是很好——因为做完那个梦之后,醒来的素世连睡前铺在身下的毛巾都没换,就急忙拿起手机网购了一些米歇尔妙妙屋会用到的神·奇·小·玩·具。
她觉得她病了,染上爱音了。如果白天跟爱音保持距离的话,晚上就不会梦到爱音,她非常清楚这一点,也知道这样才能让她摆脱这种逐渐病态化的依赖与痴迷。
——但她做不到。
她有点分不清了,梦里的她跟爱音的关系太好了,好到可以将自己的一生交托给爱音、又或者是承担爱音的一生;梦里的她跟爱音从该做的到不该做的都做了一遍,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也都说过一遍——
“哈啊……”
——她其实也曾经想要反抗、想要嘴硬,但当她按照梦中的记忆讨爱音开心、看到粉发的少女露出灿烂笑容的时候,她终究没办法无视这份从感情论里切割出来的、未完成的暧昧恋色。
长崎素世是一个极其感性、却又会逼着自己保持高度理性的人:她会去思考梦中的自己能否算作真正的自己、会去琢磨梦中自己的感情能不能代表真正的自己也对爱音产生恋心——正因如此她才会去试着让自己不这么别扭、坦率地接受爱音的好意。
这是一场实验,这几天她刻意制造出与梦中的一些日常完全一致的、跟千早爱音的互动。每一个问题、每一个动作,爱音给予的回应都跟梦里的她完美重叠——只要素世有那个心思,她真的可以在恋爱层面拿下爱音、将梦境变成现实。
更美好的是,现实没有梦境那么戏剧化,爱音不会跟谁谁谁交换身体,也不会患上绝症,有了现在的素世看着、更不会轻易心生“我不被需要”的想法;而且,素世在梦里弹了好几年的贝斯,那些记忆居然能带出梦境、让她现在的技术基本达到了职业级;她甚至还记得梦里某些世界线的自己创业成功成为什么集团社长,感觉复制一下成功路径也不是难事……
“……呵呵……”
长崎素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战无不胜、已经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哪怕是直接跟爱音告白也没问题!会赢的!
——但是,不行。
最后的理性还是逼着她低下了头:现在可不是在做梦,她和爱音还只是一周之前都有些别扭的乐队同伴关系。哪怕是要拉近距离,也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吓到可爱的小爱音……嗯……
“Soyorin~”
吃完饭之后要送小爱音回家……这次该用什么留下好印象呢?多做点好吃的让她带回去?
“怎么了,小爱音?”
长崎素世一边在心里打折算盘,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爱音,心想今晚虽然又是孤独的一夜、但在梦里又能见到爱音,倒也不差——
“外面下雨了诶。”
——嗯?啊啊,确实下雨了呢。
自己是不是还很讨厌雨来着……话说回来,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很多梦境里其实都提到了小祥那边的事情——素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利用这些额外信息做点什么,但又觉得如果不把时间花费在爱音身上的话会很浪费。
“嗯?是呢……好像雨势还蛮大的呢。”
下雨,下雨……嗯,希望今晚能梦到跟爱音因为没有带伞的缘故、浑身湿透地回到家……然后隐约能透过校服看到……看到……嗯……反正就是这样那样的梦呢。
在千早爱音看不到的地方,长崎素世露出了疑似“【Mygo】灵魂互换但是爱音与素世 #1”会有的唐笑。
“那——我今晚能在Soyorin家里过夜么~?”
——。
长崎素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判断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是梦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自由活动。一般情况下,她更像是一个用第一视角去观察梦境的观众……只有在梦中做少儿不宜的事情时会相对自由一点。
所以,现在不是梦。
明明不是梦,但爱音却主动提出要留下来过夜么……哼嗯……嗯哼……
【“你这个人,满脑子都只是想着跟爱音色色呢。”】
梦里的祥子跳了出来,对素世做出了锐评:
【“还真是高高在上呢。”】
对,没错,我在现实里要当上面那个。
素世点了点头,吓得梦中的祥子大喊一声“呜哇好可怕”就消失了。
“可以哦~”
——长崎素世最后的理性,好像被剪切掉了。
——没有后面了(迫真)——